佛坪歷史上的虎跡
李天培
佛坪地處陝西南部的秦嶺中段腹地,全境皆山,森林密佈,是陝西木材的重要產地,是秦嶺野生動物的重要分佈地,陝西14種國家一級保護野生動物中有13種棲息佛坪境內,尤以華南虎、大熊貓、羚牛、金絲猴和紅腹錦雞馳名全國,被譽為野生動物王國。清光緒九年(1883)劉瑛《佛坪廳志》載:“佛坪處萬山中,向皆林深密箐,人跡罕到。老林來避之前,狐狸所居,豺狼所嗥。山中獵戶,平時專驅虎狼之為民害者,其火搶百不一失。”筆者供職佛坪期間,經過調查訪問得知,清光緒年間至今120餘年間,曾14次發現15只虎跡,其中有被獵殺的,也有被放歸山林的。
清光緒後期(約1900年前後)一個傍晚時分,1只虎從密林中躥至廳城,被3名獵手擊斃。
民國三十三年(1944)四月,1只老虎下山,拖走長角壩鄉下沙窩村龍洞溝獵手李順新家1只肥豬,李家父子3人聞訊追到附近茅草坡上,開槍將老虎打傷,3天後發現老虎已死於山林中,李隨即剝下虎賣掉。此皮幾經周轉,轉到了原佛坪縣野生動物管護站站長謝福錄的母親手中,老人將虎皮鋪於身下作褥子。觀此虎皮,長約2米,尾長1米,頭上的“王”字看上去第一橫尚未長滿。
2011年8月,佛坪縣陳家壩小學退休教師,時年79歲的李健荃給筆者講述了一則虎皮展覽的故事:民國三十四年(1945)秋季,我在佛坪縣椒溪鎮中心小學讀六年級時,在佛坪縣警察局門口觀看了一次虎皮展覽,66多年時間過去了,至今記憶猶新。據當時擊斃虎的員警說,虎皮來自椒溪鎮第三保——龍草坪。那年秋天的一個傍晚時分,龍草坪楊甲長(民國時期基層行政組織人員,相當於今的村民小組長)的妻子,突然聽見院場邊豬圈裏的豬尖叫聲不斷,當即到豬圈查看,發現肥豬不見了。於是,楊甲長手持松亮火把(山區人黑夜照明之物),循著豬叫聲攆了1裏多路,只見虎銜著豬進了山林。不料虎發現火光與人之後,便卸下了豬,折身撲向楊甲長。夜半時分,楊妻不見當家人回來,心神不安,但又不敢獨自上山尋找。第二天清晨,她跟蹤虎爪印找去,在樹林中發現了死豬,和她親身縫製的黑馬甲衣裳與一只舊布鞋。這時她自歎道:“當家人被虎害了。”她返回後,把情況告訴了保長和鄰居。保長又把情況報告了縣警察局局長寧子新。寧局長派出5名員警持槍前往,同當地6名獵手和3只獵犬一起上山搜虎。他們朝天空鳴槍,驚虎露面。兩天後,獵犬在一個崖邊狂吠不止。於是,員警與獵手四面夾攻,終於把飽食後的虎擊斃在山崖下。抬虎屍到龍草坪,過秤,500斤;用尺丈量,身長八尺。他們剝皮分肉後,往虎皮裏填充了一石二鬥楮皮糠(喂豬飼料),使虎體恢復原狀:肚子鼓得圓大,昂首翹尾,嘴呈半張形,渾身毛黑一綹黃一綹,粗而密的被毛和前額的“王”字特別顯眼,四肢著地,猶如1只栩栩如生的活虎。抬到縣城,展覽了七八天,觀看人很多。展覽完畢,虎骨被寧局長拿去,虎皮送給了漢中專員公署專員。
2011年4月,與筆者同住一幢樓,供職龍草坪林場40年,有龍草坪“活地圖”、“活檔案”之稱的張水泉告訴筆者:我20歲進林場工作,對龍草坪地區的一草一木和野生動物情況瞭若指掌,對幾次獵手打虎的事我一直裝在腦海裏。早在20世紀60年代初期,幾位村民告訴我,民國三十八年(1949)隆冬一天早飯後,龍草坪鄉龍草坪村西溝礁窩坪李維銀的妻子喂豬時,發現摞木敞圈中1只準備過年宰殺的肥豬不見了蹤影,又發現圈外盈尺厚的積雪中有動物爪印和滴在雪上的血滴,她判斷是虎所為。於是,她把情況告訴了幾名獵手。經過串聯,8名獵手攜帶獵槍、獵犬沿著血跡、虎爪印尋找一天,只在山林中找到了還沒有吃完的半邊豬肉。後來,又在一個大石崖下找到了飽食後的老虎,幾只土獵槍連續進行射擊,將虎打死,開剝後,虎胃中還有一塊未消化完的帶骨豬肉,重約3斤。虎皮被偽縣長安民成拿去了。
1953年7月的一天,龍草坪鄉鄉長李明智同4名獵手,在該鄉山林中打獵時,發現1只老虎,並開槍打死老虎。
1957年,龍草坪鄉的幾名獵手,在該鄉雙廟溝山林中發現並打死1只老虎。
2008年8月上旬,筆者在陝西省圖書館查獲了刊發在1964年7月21日《漢中日報》題為《龍草坪公社打死一只大彪》的文章。其文稱:1964年6月26日,在龍草坪公社下鄉的縣委組織部幹部賴光文、縣武裝部幹部張志義和該社社長孫志堯等6人,在該社東河大隊澀草坪開槍打死1隻身長1.99米、體重225公斤的老虎,後經陝西省動物考察隊鑒定,為迄今所發現的我國最大的華南虎。虎皮填充穀殼後,在縣城南側黃家灣大樾樹下展覽3天,其間,筆者供職佛坪縣農林水牧局,有幸前往目睹了這只虎的雄姿。後該虎皮被製作成標本,現存於陝西省動物研究所。詳見《漢中日報》掃描件。
1988年10月,東嶽殿鄉東嶽殿村7名獵手,在袁家莊鎮黃家灣村獅子崖鸚鵲嘴,開槍打傷1只老虎,後老虎帶傷逃入樹林中。
在獵人手下6只華南虎慘遭槍殺,命歸西天,1只虎帶傷逃跑。但放虎歸山的“善人”和執法衛士也不乏其例。
民國三十八年(1949)年春季的一天傍晚時分,1只老虎從縣城東的廟埡子密林中,躥到佛坪縣城關帝廟前的院場內,吃了道士廚房的食物,又在院場遊蕩約10分鐘,3名獵手欲開槍將老虎打死,在廟內張道士的勸導下,獵手們才將虎放了“生”。之後,虎跨過椒溪河進入山林中。這一整個過程,為當時在廟內的張道士和附近的居民張存芳、高文秀所親自目睹。
1990年至1995年2月3日,長角壩鄉上沙窩村老獵手李建興前後5次在天華山麓目睹過華南虎。記憶最深的有兩次:一是1992年夏季,他們4人在天華山解木板時,看到1只老虎在叢林裏向山下走去,他們手持刀斧各自做好了應對虎的思想準備;一次是1993年臘月,他們3人在天華山十裏溝打鹿子時,看見1只成年虎,在距他們60米外的密林中環山前行,他們躲在一株大樹背後,屏息窺視虎的動向,決定,一旦虎返回或撲將過來,便爬上樹開槍保命。慶倖的是,虎一直前行,直至虎消失在密林中,他們提心吊膽的精神狀態才恢復過來。
1994年4月11日,佛坪縣野生動物管護站站長謝富錄,帶領5名獵手,在長角壩鄉上沙窩村導軍蕩文宮廟北側海拔2400米的秦嶺冷彬林中跟蹤羚牛時,突然發現2只老虎,站在距他們20米的秦嶺冷杉林的雪地裏。1只昂首張望,1只嘴著地不斷發出嚎叫,約10分鐘仍然沒有離去。他們用半自動步槍朝天空連續鳴兩槍,老虎才踏著半尺厚的積雪,慢悠悠地向山下坡走去。這是筆者刊發在《中國旅遊報》1994年10月18日上題為《陝西佛坪發現華南虎》一篇短文。是年10月18日,新華社以《佛坪發現華南虎》為題,向世界播發了這則消息。
筆者梳理這些調查資料後認為,佛坪是陝西秦嶺地區主要的藏龍臥虎之地。諸多科學文獻對佛坪虎跡的記述也佐證了這一論點。諸如《陝西省漢中地區地理志》(陝西人民出版社,1983年8月)載:“虎僅產於陝南的佛坪、鎮巴等地。”吳家炎先生《陝西省珍貴野生動物調查和區劃》(陝西省農業自然資源調查區劃辦公室,1980年8月7日)雲:“虎,我省僅見於秦嶺山區的佛坪、寧陝、太白等縣。”《陝西省野生動物圖鑒》(陝西省旅遊出版社,2004年12月)謂之:“虎,省內曾見於佛坪、寧陝、漢陰、鎮坪、旬陽、太白、洋縣、周至等地。最後於1964年在佛坪發現,至今在山區群眾中仍偶有發現的傳說。”譚邦傑先生《珍稀動物叢談》(科學普及出版社,1995年9月)曰:“據解放後的不完全統計,過去曾經捕到過或確實發現過華南虎的地點,包括湖南省的榮陵、衡山……陝西省的佛坪縣;甘肅省會寧縣……”這些科學文獻的記述,再次佐證了陝西佛坪縣的虎在陝西秦嶺地區的重要地位和在全國的影響。
佛坪原本是一個天然大虎場,各類野生動物種群基本趨於平衡。但是在那個“以糧為綱”的年代,人們過分向森林索取,使“百獸為我膳,五龍為我賓”、“橫行只在深山裏”的虎棲息環境與食物鏈遭到破壞,其種群數量銳減。改革開放40年後的今天,佛坪金山銀山的生態環境得以恢復,森林覆蓋率達90.3%,先後榮獲”中國天然氧吧縣”、“中國綠色發展優秀城市”稱號。但本來覓偶難、繁殖難的虎種群,遠沒有食物鏈中食草動物野豬、黑熊繁殖快、種群數量大,因而導致了虎的食源過剩,野豬氾濫成災,給農業生產造成了極大損害。願人們善待大自然中的各類生靈,儘快恢復虎的家族,儘快還佛坪天然虎場原貌,促使野生動物家族間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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